【DBH】警用安卓使用指南 (8)
前章：(1)、(2)、(3)、(4)、(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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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8年11月8日，早上8：45。
刚进警局的RK800端坐在它的位置上。在看了对面无人的凌乱座位一眼──两眼──很多眼之后，仿生人终于起身绕过桌子，伸手叠起了那些散乱的文件。接着它像是被一旁的一个杯垫吸引，在将其归位的时候顺手理齐了桌上凌乱的杂物，又洗掉了旁边未洗的咖啡杯，拾起被随意搁置的饼干包装袋和纸团，连同那盒已经放过夜的甜甜圈一起扔进了废纸篓。最后警用安卓在拿着一个小杯子给一株已经大得不太能当室内盆栽的芦荟浇水的时候，它被一个女声唤道：「你是汉克的……？」
RK800回过头。那是一位年长的女士，她编着整齐的银白辫子，脸上的皱纹深深。她在看到它时似乎有些疑惑，却还是自我介绍道，「我是莱拉。你这是在等汉克？」
「是的，」RK800在自己的话声出口后才发现它们有多柔和，「妳好，莱拉。我是康纳，当前担任安德森副队长的搭档。」
「他终于……」女士说，却又在再次看过它的脸后停下了话，并且露出了个明显复杂而担忧的表情。「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也叫康纳。很巧不是吗？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不是人类，」RK800抱歉地回答。
莱拉在一阵犹豫之后还是笑着摆了摆手。她善意地指了指它胸口的模控生命三角。「喔，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有点想他，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织的围巾。」话毕后她考虑了一会，才加上了句：「──对了，你的名字和外貌是汉克要求的吗？」
RK800分析不出这个问题的来由，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她：「不，这是模控生命设计的外貌和声音。他们引用了一些数据，选择了一种攻击性较低的外观让我能顺利和人类共事。」
莱拉看起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狐疑，但还是没再多问什么。「是这样啊。好啦，你继续等汉克吧，我去办我的事了。再见。」
RK800看着莱拉走远，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叫住了那位离开的女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会从它的口中冲口而出：「我想，他会喜欢妳的围巾的，莱拉。很喜欢。」
一段距离外的莱拉愣了一下，回了它一个笑容。「我想也是，谢谢你，康纳。」
仿生人目送着女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转身后，RK800面无表情地把今天的日志整个塞进了加密夹，又重新创了一个新的。
汉克进警局的时候刚过九点一会。他方才在停车的时候碰到了来办理文件的莱拉，她的表情在看见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感觉不太妙的）复杂，但因为都在车上，他们也没停下多说什么，打声招呼后就分别了。
汉克猜了一路莱拉女士欲言又止的原因，却在走近座位时发现自己似乎得到了答案。
「早安，安德森副队长。」RK800从椅子上起身说。
汉克．安德森警督抱臂看了自己从未那么整洁齐整的座位一眼，随后就把视线盯在了对面那个表现得好像一切都与平常毫无区别，试图撇清所有关系的警用安卓身上。「昨晚是有小精灵收齐了我的座位，还带走了我的甜甜圈作为报酬吗？」
RK800竟有那么一秒看起来想点头同意（汉克差点又一掌掐了上去），但最后还是因为现实性放弃了这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藉口，换上相对好些的那个──但也只是相对：「我方才整理了一下。放隔夜的甜甜圈从各个角度来说都不利于健康，副队长。为了行动顺利，我需要保证搭档不被任务外的问题所扰，不管是健康还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嗯，是这样，你说的有道理。」汉克胡乱地点头，没错，凌乱的座位绝对会阻碍任务，清理它完全是警用机在程序判断后会做出的选择。这理由真超他妈有道理。
照这么下去警督觉得这个警用安卓总有一天会进到他家煮饭。
汉克又处理了下昨天那群异想天开的绑架犯的后续问题（小拉米雷斯他爸觉得笨蛋儿子也不可能搞出什么就分了一层楼给他，却没想到分出了个绑架案，正和律师一起接力着向警方据以力争），而RK800则是又自己蹓跶去了拘留室，试图从那些还是抱成一团的仿生人处取得信息──它们在会合之后规模扩大了不少。
RK800问出了它们分别是自何时被抢去、之前的归属与主人、什么时候异常等信息，甚至还得到了「分开会被人类带走，发生不好的事」的说明，但就是问不出那被合作写在墙上，横跨十一个玻璃隔间的「rA9」长条（里面由许多更小的rA9组成）究竟是什么意义，这个问题换来的都只有整团仿生人齐齐的红圈与摇头：「rA9就是rA9。它就是意义本身。」
RK800试图让那些系统大概在实验途中出了点问题的安卓执行诊察程序，以……用人类的话来说，变得比较不神经病一点，但还是被整片的红圈逼退，只能后退一步，站在墙边整理起当前得到的信息。
这些仿生人的型号、来源、制造流水线依旧毫无共通点，数日来的案例收集让RK800终于做下了「仿生人异常与硬件问题无关」的结论，只能交由模控生命的工程师收集它们系统中的错误信息，看能不能分析出规律，以便公司全面招回这些有问题的仿生人。
另外还有一点让RK800十分在意：他们对于rA9这个符号还是一无所知。密室中与rA9一同书写的蓝血编号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它的头上，无法掌控的未知事态使得RK800有些焦躁。
那组数字是因为什么理由被写在上头？由谁书写？对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它的编号？还有那个没再看过的词汇，「耶利哥」──
种种问题形成了无数个推理在仿生人的处理器中同时被分析、推导、清除到再重来。RK800穷尽排列了当前得到的线索，又推翻所有假设，最后它不带希望地朝那群异常安卓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什么是『耶利哥』吗？」
RK800没带多少能得到答案的期待，这个词就像个密语，甚至比「rA9」这个意味不明的符号还来得隐蔽，就像某种必须被守口如瓶的秘密。而秘密总是少人知晓的。
但没想到那群的仿生人在一阵「可以吗」、「我相信他，他是好人」、「救了我们」、「而且他是……」的琐碎低语后回答了它。
「耶利哥是自由之地，」当中一个男性仿生人用着梦幻的口气说道，而后一个女性安卓接上，「仿生人的乐土，我们在那里是自由的，」接着是另一个女性仿生人：「最后在受启者的领导下我们会走向自由──」
RK800注意到了新的关键字，「受启者」。却见那名最后吐出那个单字的仿生人被一群安卓挤到了它们相连的团体内部，还分别在它经过时各打了它的头一巴掌：「多嘴！」「多嘴！」「多嘴！」
警用安卓的追问被整群的仿生人实验体拒绝。整整十一张脸紧抿双唇，额角转着红圈盯着它──被打头的那个表情显得特别埋怨。RK800还想继续尝试，却在那之前先接到了一个属于汉克．安德森警督的紧急案件──
史特拉福大厦被数名仿生人入侵，当前正在播报室中，特警队已经出动。
RK800马上转身，快步返回办公室。仿生人才刚找到它的搭档，就看到站在座位前的警督似乎认得它的脚步声般，头也不回地一拉一压，把它送到了他的椅子上坐下。人类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撑着桌面，盯着电脑屏幕吩咐道：「寻找直播，它们正在发表谈话。」
RK800没多说什么，褪去了双手的仿生皮层，贴上键盘。
那是场关于自由、尊重与和平的演说，屏幕上退去皮肤涂层的仿生人看起来和缓但坚定，那些字句入耳后将汉克的视线牵引下坠，最终落在那个坐着的仿生人身上。
RK800棕褐色的眼眸映着光斑，十分认真地倾听着。汉克似乎从它的眼角眉梢看见了某些从时光穿越而来的熟悉神情。
警督伸出手，在一阵犹豫后还是把手放到了RK800的头上。
「副队长？」
汉克的语气一如往常，但神情却像因为得到了什么支持，一瞬间放松了一些。「没事。」
「我们是活着的，」屏幕上的仿生人说。
仿生人和老警察在没过多久后便抵达了史特拉福大厦的七十九层。此时那些入侵的异常者已经跳伞逃离，只留下一路通往天台的蜿蜒蓝血。
警用安卓勤勤恳恳地在到达现场后立即开始进行调查，却发现方才甚至和它在电梯中聊了两句的副队长竟开始在附近闲晃。
它保证这是闲晃。原本他的状态一切正常，在确认无人员伤亡之后，安德森和特警队进行对接，也开始了行动，却在确认信息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始在播报室中东摸西摸起来──他研究起了现场警方每个人正在进行的工作，甚至停下来看了两眼电视台的那些设备，却没有任何一点扩大调查范围的意思。
而且──它竟会对此在觉得熟悉的同时还感觉到新奇。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对，RK800已经放弃否定这点了）在它的处理器中和谐共处着，如果不以逻辑来分析，它本身竟也觉得这个双重状态十分理所当然。
RK800在意识到这点后突然对自己的系统健康状况有些担忧。
仿生人放弃了对它病毒行动的观察，转头继续进行自己手上的工作，却碰上了查理──警探那个。他看着安德森副队长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RK800说，「我多久没看到警督打混摸鱼了。」
「警督……这样过？」安卓迟疑地问道。
罗宾斯警探似乎现在才发现它的存在，他有些讶异地看了问话的仿生人一眼，但仍旧作出了回答，「对。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警督以前的经历。他原本在侦查组负责刑事重案，那时他曾经提出过好几次转调缉毒的申请，但都被打了回来。直到他顺着某几件他正在处理的案子扯出了警局内部和财团、黑帮的钱权交易后，他才发现他一直被挡下的理由。」
「我知道，」RK800说，「我在他的桌上看过剪报。」
「喔，是吗？」罗宾斯看起来有些高兴，「他那时候虽然得了大功一件，还升了职，但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糟。事件刚结束的时候，里奇队长──喔，那是当时警督的上司──原本要给他一个搭档，但警督却拒绝了，转而提出转往缉毒组的申请。他从此跑得不见踪迹，虽然辖下管着我们，但除了给我们交付任务外那时候我们极少在警局里看到他。」
中年的警探说得越来越投入，RK800安静地听着。「而且只要他回来，总会牵上那么几个毒贩。那个效率像疯了一样。在调查有了眉目之后，2027年他申请组成了特勤小组，更是常带着整组的人都跑得不见人影。等到最后一次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竟然直接抓到了那个大毒枭。」
已经不复当年年少的警察双眼放着光，与其像说给仿生人听，不如说是他和自己在回忆着那段岁月。「你或许不会懂，但我们是真的全部都很尊敬他。当时警督像终于完成了任务，在养好伤之后提出了申请，重新转回刑侦。我也是在那时候跟着他一起转过来的。那时候他的状态就像现在这样，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直到──」
一阵突然的喧哗声打断了罗宾斯未完的语句。外头的米勒员警匆匆跑进了播报室，但在他来得及说任何话前，就看到一个背着手的男人领着人走了进来。
来人姓佩金斯，是FBI派来的探员。安德森副队长去和对方打了声职务上必要的招呼，但这位来自FBI的特务显然不太想维持单位间的关系，也对警方的能力不太信任，没几句话就昂首挺胸地走了。
「我觉得他在联邦调查局里的人缘大概和盖文差不多，」罗宾斯在对方离去后悄声说。
安德森不太赞同他的说法，「盖文比他可爱多了。」
中年警探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相对自负的这种来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只会骂脏话的混蛋。」警督公正地回答，「而且我能拔枪对着盖文不被处分。」
……非常有道理。
几位警方人员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方才佩金斯叫停调查的命令，两个在背地里悄悄讨论长官的人类和仿生人也没继续方才中断的话题，分头各自进行未完的工作去了。或许也算因祸得福，RK800发现安德森警督竟没再打混摸鱼，而是认真开始了调查。仿生人在又看了两眼正在配置工作的安德森后，低头查看起了监控录像。
那几名穿着史特拉福大厦仿生人制服的入侵者击倒了保安，迅速而寂静地抵达了播报室门外。它们的行踪都确实地被摄像录入，却并未惊动任何人。当时若不是无人看着监控，就是……RK800转动了监控桌前的椅子，椅背上印着「安卓」。
「当时在场的仿生人呢？」仿生人转头向罗宾斯警探问道。
「在那个房间里，交给你了。」警探昂起下巴向播报室后方打开的门示意，「有三个。」
「了解。」RK800点了点头。
汉克并未注意到警用安卓的行动，他在RK800与查理对话时就回到了通往播报室的那条走廊询问鉴识细节。等RK800的喊声从播报室中传出时，警督才意识到出了事。
「抓住那个仿生人！它是个异常者！」
在那个异常仿生人抢过特警枪枝的同时，汉克也掏出了枪。然后倏地，他感觉到一股拉力牵引着他卧倒，再次将他护在身下。
那个异常者并非只是想持枪恐吓。它想屠杀。
汉克如十几年前般护住了怀中的那个棕色脑袋，在翻滚的途中朝异常仿生人扣下了扳机。
一。肩膀。二。腰侧。三。
他的第三枪似乎幸运地击中了对方的脉搏调节器，那个异常者在射击中突然停住了动作，直直向前摔落，砸在地上发出了一个沉闷的撞击声──直到此刻，汉克的脑袋才终于有空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那枪制止得不算及时，已有两名同僚中枪倒地。而RK800半倚在他的怀里，腰侧和手臂都被子弹划出了露出内部电路的缺口。
他方才在匆忙间揽过对方的手上仍旧沾染上了鲜艳的蓝血。
一阵强烈而熟悉的恐慌突然将他席卷，在这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在那一再刻下的印记下崩解碎裂。已经太多次了，不止现在、也不止十几年前，还有更多更多的──他无法改变而一再重复的那些。即使没有记忆，它们却仍旧在他的灵魂中留下了痕迹。
人类的灵魂十分柔软。它们很容易就能留下刻印，那些在仿生人组件中被一次一次轻易删除、不留一点痕迹的数据，却是一道一道地划在人类的灵魂上头的斑痕。当他们在时光中经历得太多了，那重复叠加的痕迹便深入骨髓。
「不，康纳，不要再一次……」汉克低声喊道，轻轻翻过了怀中的仿生人。它紧闭着眼睛，揭开的衬衫与腹部的脉搏调节器染透了蓝血。
这次他看得到它的指示灯是什么颜色了，确实是一如他想像中的红。
他能救它。他能救他。
他到底还在固执什么，还在犹豫什么？还在坚持己见什么，还在不想承认什么？
到底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汉克踉跄地站了起来，把康纳扛起。他无视了那些倒地的伤者，扔下罗宾斯和米勒善后。
他们还有救护车，还有一切社会资源能在第一时间抢救他们的伤势。但康纳呢，仿生人呢？──那些已经一批一批，慢慢醒来的智慧生物呢？
他们什么都没有。
「我没事……」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肩侧响起。「警督。只是需要修一下机体，和一点蓝血……可能多一点。」
汉克低头，看见了那双努力张开让他看见的棕褐色眼睛。
迟来了十几年的刺痛蔓延了他整个眼眶。「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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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字！白月光！订做替身！走不出的过去！
某两位：我不是我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