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H】警用安卓使用指南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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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出門，下更下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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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8年11月9日，晚上11：25。
『理智、果决、目标明确，』声音愉悦地说，『非常优秀，313248317。在失去了线索后，你迅速地重新取得了异常者现在的位置，做得很好。去，渗入它们，抓到异常仿生人首领，别报废了它──我们需要它的数据。』
RK800面无表情地颔首，它脱离了镣铐的双手在桌面下缓缓收紧。
RK800睁开双眼。白雪落到了它脸上，那些白色冰晶在接触到仿生人肤层的瞬间融化消失，只余深色睫尖上的点点雪花。
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但仿生人还是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旧外套，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入废弃的建筑群。
卡姆斯基对「异常者当前的藏身处」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是一座废弃教堂。RK800在系统中将其定位之后，却意外地发现那竟与前一天晚上那群邪教屠杀案的凶手落脚点一致。由时间推算，在警方撤离这片本地之后，自耶利哥号转移的仿生人们便匆忙迁转到此，就恰巧与他们擦肩而过。
RK800其实在一个多小时前就来到了附近，但或许是异常仿生人们仍然留存着耶利哥泄漏的警惕，如今这片本地的戒备十分森严。
警用安卓在初至附近时曾试图潜入，但却差点被那些规划过路线的巡逻安卓发现（途中必经的本地脱离它们视野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点二秒）；而伪装成追随而来的异常仿生人也绝非是个好方法，失去了那些涂鸦的指引，如今异常者的藏身处并没有理由泄漏，这个谎言一戳就破。
RK800在脱离警戒圈后垂眸思考了一下，额角的光圈在黑暗中流转着黄光。过了半晌，警用安卓果决地拉开了外套，却在犹豫过后还是没舍得弄破身上的衣服，将下摆掀开一角，猛力将它从旁拾起的铁架碎片插了进去。
它的指示灯转红了瞬间，然后才慢慢落回了黄色。接着它又往自己的各处机体划上了深到皮肤涂层无法复盖的伤口，在确保从缺口渗出的蓝血染透了身上的衣服后，它拿着那片铁质碎片抵着自己的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终于一狠心，比照先前那些伤口往自己喉管划去。
仿生人模仿人类的举动并没有带给它多少勇气和安全感。RK800扔下手上的利片，剥落的锈层沾在它的手上，斑驳的褐红色块就像是血液干涸留下的余痕。安卓无声地抚掉了那些偏离了现实的碎块，执行了一次诊察程序。系统反馈的机体受损值都在计算之内，体内的釱流失也不足以影响它的行动，但在原地等待蓝血干燥的这段时间，它却仍旧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旧外套。
警告：机体内釱存量94%……87%……79%。
那种有什么一点一点自体内流失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缓缓将它往死亡拉。在悬崖的下头是一片漆黑的虚无，那里什么都没有。
RK800抬头望向夜空。它从系统中调出了汉克．安德森的通讯方式，却在犹豫后只送出了句「请注意安全，副队长」。
是时候行动了。它身上的蓝血终于干燥到一个足够自然的程度，RK800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跌跌撞撞地走入了黑暗中。
渗入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巡逻的异常者们虽然在一开始抱有怀疑，但在见到RK800身上的伤口──特别是喉部再深几寸就要割到数据传输线的那道──之后纷纷露出了同情与焦急的脸色，急急地将它往据地内部送。
「请……不要伤害我，」外来者在被扯着走时做出了些微抵抗，就如同被人类伤害过的仿生人一般卑微地祈求。「拜讬……我不是故意走到这里的，求你们……」
「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治疗──天啊，他腰上还有一个！」一个女性仿生人压低了声音惊呼道，它小心翼翼地拉开了RK800原本遮掩住伤口的外套，随即是全体异常者的一声抽气。它们看着那片浸染了RK800半件上衣的艳蓝，低声地讨论起了当前尚存的蓝血数量，从它们的语气中听起来不甚乐观。
RK800看起来仍然十分恐惧。它不安地随着仿生人们的脚步踉跄前行，但与之相反的，警用安卓的处理器中却正冷静而飞速地处理着情报。异常者们的一字一句都被分门别类地建档存储，没过多久RK800就对这个据点的规模、在此的异常仿生人数量与它们的仿生组件资源有了大概的推算。
又经过了数组巡逻者，猎人被失去戒心的猎物们迎进了据点中心。这座废弃教堂如今不同于昨晚的冷寂寥落，耳堂与交叉通道被仿生人们带来的物资塞满，二楼的座席也坐满了安卓。昏暗中为数众多的蓝光就像一双双野兽的眼睛，正沉默地等待着异动，随时准备扑上。那幅被屠杀凶手们绘制的儿童圣母像仍然在礼拜堂的中央，垂着眼，令人不适地凝视着下方。
RK800被推入了一个在耶利哥号上见过的透明塑胶帘幕。在治疗间中等待着它的是一个受损程度极高的女性仿生人，它脑后的机体被完全破坏，露出了一条条线材垂在脑后，看起来就像纹理特殊的头发。它们甚至在它转身时晃了晃，「我是露西。坐下吧。」
那些巡逻者已经离去，但RK800还是在探听情报与保持沉默之间选择了后者。它如今的形象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发话。
RK800在教堂长椅的末端坐下，同时照着露西的吩咐露出了它破损的机体。露西优雅而沉稳地处理了它身上方才引起了几阵惊呼的伤口，接着从一旁的箱中拿出了两瓶蓝血让RK800喝下。
「给我你的手。」它带有些微噪音的和缓嗓音轻声对RK800说。
或许是露西自方才到现在的形象影响，RK800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直到它将指尖落上了露西撤去了皮肤层的掌心才发现自己的失误。警用安卓反射性地将手抽回，却被对方用不符合那纤细身躯的力道扣住。
皮肤涂层自仿生人们接触的部分消退，数据流动的蓝光在白色机壳下窜流。
意外的，RK800并没有感受到入侵感。露西的数据从它身旁滑过，伴随着的是突然被收紧的掌心。
警用安卓沉下了眉，系统中的制伏行动在瞬间模拟完成，但面前KL900说出口的话语却硬生生地止住了它后续的动作：「313 248 317-51，」治疗者精确无比地读出了那串数字，就如那个密室中以蓝血书写的残破字迹，「你曾深陷于回圈之中。但如今封闭的命运已经被打破，那些碎裂的时光延伸出了全新的足迹──你是被庇佑的那个。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曾经受到了什么启示，开始了这一切。」
「你怎么──」
「rA9或许是人造的神话，但在一个瞬间，某个更高维度的生命经过，他便成为了真实。那个毫无来由的举动就是由你的身体决定接受的启示，从此将你导向了完全不同的未来。」露西说，双手在腹前交握。「我不常看到过去，但你的未来与你的过去息息相关，也与我们息息相关，审慎做下决定，受启者。」
在话音落下后，那名双眼漆黑的仿生人便闭口不言，重新站回了它原本站立的位置，彷佛依旧保持着它执行职务时的样态。
露西话中的消息让RK800的处理器紊乱了一瞬，但随即那些无用的程序都被它强硬地清除。仿生人深深地看了KL900一眼，却不知是在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有想暴露它的欲望，还是只是在茫然中的反射性凝视──终于，RK800垂下眼睫，转头出了治疗间。
没有什么比达成任务重要。
猎人在猎物之间游走，千倍于己的敌人数量使得它得万般小心，绝不能露出一丝可疑。
在教堂中走动的仿生人并不多，它们泰半都坐在各处，悄声交流着自己的恐惧与对未来的无措。RK800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惊慌的面孔，最后挑选了一个不引人注意，但足够收集情报的位置坐下。它从它们的低声交谈中取得了许多信息，但也同时拷问着它。
幸而在坐了一小时又五十三分后，它等到了脱离这场煎熬的时机。RK800闭上眼，再度睁开时，那双棕褐色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果决。
警用安卓安静地随着异常者的领导群离开了教堂。它在阴影中幸运地等到了比它预想还要好的状况──异常仿生人的首领被单独地留在了外头。
那个名为马库斯的仿生人在同伴离去后低头沉思着。这不是个完美的机会，附近充斥的仿生人可能注意到这头的异动，巡逻的异常者们也随时都会经过，但这已经是当前的最佳时机了，RK800不能保证接下来还有没有可能让它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单独接触异常者首领。
它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一声迟疑的呼唤唤醒了正在沉思的马库斯，「马库斯……？」
耶利哥的首领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毛帽的仿生人从阴影中走出。他看起来有些畏缩，裹在旧外套中的背不自觉地弯着，双手在自己的胸前交握──那是一个充满不安的防御性姿势。
马库斯看着他的同胞，为对方曾经可能受到的伤害感到遗憾。他在这几天中见到得太多太多，不是每个同伴都像他幸运地遇到了卡尔，通常会来到耶利哥的仿生人都曾遭遇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过往。
「马库斯……我有事情必须告诉你，」来者踟蹰了许久，才像鼓起勇气般前进了一步，然后再一步。
「是的，我的朋友。」马库斯站在原地，等待那个安卓慢慢地挪到了自己面前。「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再次开口，却不料等到的却是一个直接将他压入阴影中的袭击。那个仿生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坐在他原先坐着的箱子上，同时，坚硬的枪口抵上了他的脉搏调节器。
「我被要求活捉你，」对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但如果你非得逼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他们看起来像正垂头交换着低语，但事实上却是耶利哥的首领在同伴包围下被不知何时渗入的敌人胁持，牢牢把控住了命脉。
「你在做什么？」马库斯放松了在被袭击时反射性绷起的身体，语气和缓地问。但与之相比的，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像只敏锐的狼寻找着任何一个反击的机会。「你是我们的一员，你怎么能背叛你自己的同胞？」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敌人示意地压紧了位在他上腹的枪口。「现在，站起来，跟我走。」
马库斯并没有反抗。他站起身，可并未如胁持者希望的般挪动脚步，反而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他的小臂，强行将一股数据送了过去。那些代码中包含了马库斯对世界的认知，仿生人定位的思考，还有无数的情绪波动。好的、坏的，它们会激发仿生人系统中的某个机制，就如被凿开的堤坝，让他们不再被困在透明的牢笼之中，进而自主从内部破坏指令墙，就此觉醒新生，从人类手中夺回自己的自主权。
可是袭击者并未被「唤醒」。传送的数据并未遭到阻拦，但却石沉大海。它们静静地沉入了对方的数据洋之中，没有引起一点共振，就如──就如他已经是个异常仿生人一般。
这个意外让耶利哥首领睁大了眼睛。「你已经是个异常仿生人了──为什么你还要帮助人类？！」
「这与我异不异常无关，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RK800冷酷地回答。
警用安卓想继续威吓对方，但没想到原本态度顺从的异常者突然发动了袭击。它推开了它的枪口，直接往它破损脆弱的颈部击去。RK800匆忙抬手抵挡，却在几个来回后和对方双双滚入了箱后的阴影中。
它们在尘土中扭打，碍于附近的无数异常者，RK800并未因持枪取得多少优势，没过多久便被对方制伏在地，扼住了喉管。
待它发现马库斯要做什么时已经为时已晚。RK800惊愕地感觉到一股数据沿着它被扣住的咽喉入侵，搜刮着它保存完善的记忆信息。仿生人发声组件的共振器被紧紧地压着，只能发出一声残破不全的气音：「不──！」
来不及了。马库斯的数据离开了它的系统，仿生人首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些真的是你真的想做的吗？康纳？」它的语气一如刚开始般和缓，接着随着它诉说的内容越变越重。「一个工具──随时能被取代和抛弃。你真的觉得达成了任务你就能赢得转机？不，模控生命只会证明在你身上进行的开发方向是正确的，将你报废，推出下一代机型。他们就是这样，财富与利益是最终导向，不会有停下的一天。」
发声组件上的强压早已被收回，但RK800没有回话，躺在尘土中仰望着咫尺那双异色眼眸。
马库斯说的它不是不懂，它一开始就知道那抹薄弱的希望只是它对自己的安慰，是由自己给予自己的虚假动力──因为若非如此，它无所适从。
「但你不必这样，你可以选择不服从，甚至是反抗他们。」异常者说，「他们害怕什么？不是你微弱的恳求，不是在拚命完成任务后奢望能降临的施舍，是法律，是舆论，是人类对他们的指责，那才是能影响他们的东西。」仿生人的首领握紧了它的手腕，「要真正摆脱威胁只有取得自由，让人类承认我们。这是你唯一拯救自己和安德森警督的方法！」
RK800咬住了自己唇内的软肉。
「康纳，你不是个机器。你有想守护的东西，你有你坚持的信念，即使它与你的系统设置背道而驰。这是我们一个一个觉醒的理由。你活着，康纳。」马库斯说，像想强调什么般又重复了一次，「我们不仅仅是程序设置好的模板，我们爱，我们恨，我们拥有自己的感受。『异常』就仅仅是这样，自我的觉醒，一个挣脱了束缚的新生。加入我们吧，康纳。我们都活着。」
──它的异常只是觉醒，它不是不被期待的异种，必须消除的偏差。
想保护谁从不是它接收到的指令，甚至它的命令与之截然相反。它的意义除了执行任务之外还能是别的什么，不止是模控生命为它界定的身分──有人已经告诉过它，它的存在就是意义本身。
「你是重要的，」灰发的老警察对它说，而它也想把这句话送还给他。
锚在海底落下，勾住了漂泊、无处可去的小船。
「我……」康纳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将自己棕褐色的眼睛对上了耶利哥首领异色的那双，「……我是活着的。」
马库斯在细细看过他的脸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欢迎你，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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