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BH】警用安卓使用指南 (11)-Dulak

【DBH】警用安卓使用指南 (11)

前章：(1)、(2)、(3)、(4)、(5)、(6)、(7)、(8)、(9)、(10)

这是最后一更啦，周末出门，下周二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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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8年11月9日，早上6：32。

　　RK800坐在审讯椅上，就如坐在一头巨兽的体内，而四周平整、毫无瑕疵的墙壁是它的胃囊。

　　无尽的压力往仿生人压来。

　　『你做得很好，安卓。』声音响起，『你取得了耶利哥的位置。』

　　「我的本分，阁下。」RK800垂眸回答。

　　『但是，』声音话锋一转，变得十足冷酷。『汉克．安德森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这完全不符合我们的预期。你在同一天中第二次在任务外造成了机体损坏，我不得不对你提出警告，313 248 317。』

　　RK800张口想解释，但声音并没有留下任何机会给它。『这是个试炼，安卓。「殉职」……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想办法让汉克．安德森不为人知地殉职，否则我们恐怕不得不选择将你报废，313 248 317。』

　　RK800睁开眼睛。

　　仿生人拆开了一包全新的阿拉比卡豆，倒进原本收在左上柜子深处的咖啡机里，启动了开关。接着它拿出不知多久没用的锅铲，将它们洗净后放上了炉子，又从冰箱掏出了牛油和四颗蛋，以及培根、蘑菇、洋葱、牛奶，分门别类地放在了有点年头的原木砧板旁。

　　它除了枪什么也没拿过的手拎起了刀，垂着眼睫迅速而方整地切起了食材。

　　待到煎蛋和培根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室内时，传来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厨房的响动因此停顿了一霎，像它到此刻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RK800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男孩的声音说：「早安……康纳？」

　　柯尔的问好声像是替仿生人上了发条，RK800连忙抬起在火上待太久的平底锅：「早安，柯尔。你喜欢熟一点的蛋还是生一点的蛋？」

　　柯尔眨了眨眼，「我喜欢熟一点的？」

　　「好。去梳洗一下，一会就能吃早餐了。」警用安卓把两个太阳蛋中的一个先铲了起来，放进一旁食物比较多的那个盘子里。

　　男孩应了一声，又跑了回去，在浴室里稀哩呼噜地刷起了牙。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嘴里塞着牙刷的倒影，觉得从昨晚开始好像就突然多了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像是那件很旧的新外套，或是老爸的搭档仿生人早上在他们家煮饭。

　　柯尔觉得自己是被空气里不同寻常的味道叫醒的。不，当然不是指他们家烧起来了或什么的，而是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隐约闻到了早餐的味道。这可是「校长琳达女士对他们笑」等级的事件。

　　他匆匆下床推开门，走到了厨房，却看到昨晚那个仿生人在那边，旁边是收拾得极为整洁的橱柜，和一整排洗得干干净净的盘子。

　　柯尔对镜子做了个鬼脸，摆好了自己的牙刷和杯子，又随便用汉克的毛巾（这是个秘密）抹过脸后回了厨房，才发现还有很多他刚才没注意到的「新东西」：像是一台正在冒着蒸气的咖啡机，一包全新的吐司，一个放满了各种水果的篮子，甚至连相扑的狗粮都多了另一种新的牌子。

　　「柯尔，」康纳叫他，「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男孩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需要请你帮我烤个吐司，」仿生人说，「你看，我现在忙不过来。」

　　「可以，我会！」柯尔回答。他去拆开了那包全麦吐司，用双手扶着吐司片，小心翼翼地把它对准了放进烤面包机里。在放进了一个后他呼出一口气，随后又拿出了第二片，照样把它放了进去。最后男孩才想起自己没插电，又匆忙在地上找出了插头，把它插进插座里，按下吐司机的开关。

　　「我好了！康纳！」男孩在完成后报告道。

　　康纳在听到了他的回报后回头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帮了大忙了，柯尔。」

　　「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柯尔晃到了正在切柳丁的康纳旁边，好奇地探头看着仿生人手上的动作。

　　「或许你能帮相扑准备一下它的早餐？」康纳说。

　　男孩走到了他们家圣伯纳犬的小角落，看到两包已经在边角剪开一个口，用夹子封起的狗粮。他拿起了挂在夹子上的大勺子，拆开封夹，接着在柯尔还在犹豫该放几勺时，就听见康纳的声音说：「对了，绿色的两勺，红色的三勺。」

　　「好的！」解决了大问题的柯尔高兴地一勺一勺数着自己舀的数量，在结束后学着原本的样子将狗粮封了回去。

　　「我好了，」他宣布。

　　「那就等吃早餐吧，你已经帮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仿生人诚挚地感谢道，「谢谢你，柯尔。」

　　「也谢谢你帮我们做早餐，康纳。」男孩回答，他跳上了椅子，坐到餐桌旁。在安静了三秒之后，他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你今天怎么在我们家？」

　　「昨晚我送安德森副队长回来，顺便帮他上了药。」康纳说，手上动作未停。「加上今天早上我们有任务，因为不想再去警局接我，警督就留我在这里待机了一个晚上。」

　　「汉克他有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凶，但他其实是为你好的，」柯尔帮他老爸说情，「这是莱拉说的。她教我要去看他这么做的动机，而不是只听他的话。」

　　「警督他的确很好。」康纳肯定道，柯尔看不到它的表情，但他从它的语气断定它不是在敷衍。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男孩没过多久后又开了个新话题，「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有小精灵帮我们做早餐，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

　　「对啊，不过以前是我们家的电器会自己动什么的，像冰箱会在我需要的时候自己打开，那时候我刚好两手都拿着盘子。喔还有我在晚上等汉克等得太晚，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电视会自己关掉。但到今年夏天他好像就消失了。」柯尔说，「我问过汉克，他叫我当成是小精灵在帮我，但老实说我觉得他其实不相信我说的。」

　　只是他的申诉并没有得到康纳的共鸣，仿生人反而注意到了完全不重要的地方：「你自己在家里等警督到很晚？很常这样吗？」

　　「有时候，」男孩说，「但不常。就在临时有任务的时候，像昨天，但莱拉没空来。」

　　康纳没有继续对此表达意见。它转身把早餐放到了他面前，又附上了杯橙汁，洗净了手后对柯尔说：「你可以先吃早餐，我去叫副队长起来。」

　　在仿生人进了汉克房间后，柯尔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超级大的音乐声（他还不太会分辨它们的种类，不过那个歌曲片段是一长声嘶吼），和汉克直接穿透了乐曲声的一个脏话。

　　男孩嚼着培根溜到了汉克门口，看到自己老爸把仿生人压进了床里，正气愤地用双手用力地揉着对方的脸。

　　「长能耐了啊！你是在报复我昨天带伤喝酒吗？操你安卓！」汉克凶狠地说，「我他妈快被你吓死。我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刚刚我的血管差点直接爆掉！」

　　康纳的回话因为脸上正在肆虐的手而有些模糊：「我只是随机选了你喜欢的其中一首歌曲，警督──」

　　「骗鬼！」

　　等汉克和康纳送柯尔去上学（男孩的告别词是「汉克夏天会带我去海钓，康纳你有兴趣下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后，他们动身转至芬代尔车站。穿着一身便服的人类上了地铁，看起来甚至比他身后的仿生人还要好奇──当然康纳会不会「好奇」也是两说。「我至少也有二十年没搭过地铁了。现在都变成这样了？」

　　「底特律地铁在2029年进行过一次全面的翻修。」同样换下了模控生命制服的康纳在连结数据库后回答。他今早换上这身从房间出来时，汉克甚至都愣了下神──虽然已经不是同一套衣服了，但在那个瞬间，如今的警督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忘掉以前那个安卓的样子。

　　……嗯，当然，由此引起的某些名誉损害（大多都来自莱拉）的片段也跟着回忆一起卷到了他脑里。

　　汉克动手把自己下弯的嘴角推了回来。他无意识地看着窗外角度与平时相异的底特律市景，它们可和他上次搭地铁时太不同了。在这一刻，他竟突然觉得活着这件事挺不错的，你总不会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你。

　　列车进入了室内。漆黑一片的环境让窗户变成了一面一面镜子，汉克看着窗上的倒影，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康纳竟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枚硬币，正无声地任那枚硬币在指间翻飞着。

　　在这瞬间他有些五味杂陈，这熟悉的动作他是第一次见现在的康纳做。他低声问身旁的安卓：「仿生人也会有癖好吗？」

　　在安静的车厢里，康纳以同样的音量回答他，「不会，副队长。这是我的平衡校准动作，不过……」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个是我不知何时学会的，刚出厂时的设置好像是──」仿生人改换了手部的行动轨迹，瞬间硬币在他的手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至少你不会用那个硬币穿过人家额头。」二十世纪末出生，年轻时还曾沉迷于英雄电影的老汉克突然有感而发。

　　「其实也不是做不到。」警用安卓一本正经地说。在一声脆响后，硬币又重新寂静无声地滑入他的指间，「只要我手部机体能承受的力量达到……」

　　警督挥了挥手制止了这个危险的分析。「仿生人闭嘴。」

　　他们下了列车。刚一到芬代尔站，康纳就即刻在左面的墙壁上发现了第一个指引涂鸦。在仿生人随着手上投影寻找第二个的时候，年过中年的人类忍不住对他们如今的行动发表了真切的感言：「我觉得我像回到了四十五年前，对着暗号找大孩子专用的秘密基地。」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警督。」

　　「你说这个信息是那个异常者强塞过来的？」汉克跟在康纳的身后问道。

　　仿生人在又对上了一个涂鸦时回答：「是的，但疑点重重。我没有向它提及任何关于『耶利哥』的只字片语，而且它当时的态度十分怪异──那个异常者看起来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在停机前把信息传给了我。你真的不回去吗？副队长？这次的行动并不算安全。」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交易，你应该知道这句话已经踩到线了，仿生人。」警督冷酷地警告道，「而且，称呼，康纳。你想让全世界知道我是警察？」

　　「好吧，汉克。」安卓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朝着附近的涂鸦瞅。

　　康纳忙着当被试炼的解谜小小孩，已经早过了大孩子年纪──而且很多──的汉克跟在他身后，在无事可做的百无聊赖下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和他活泼的儿子一个样：「说起来，你怎么在一夜间弄出了那么多东西？我带你回家可不是让你做家务的。」

　　「……」康纳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忙着把忘掉的行动日志塞进加密夹。他选择性地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夜间网购加急件，多付一些运费就能在三小时内送达。」

　　「挺方便的──等等，你哪来的钱？模控生命还给报销这种开销的吗？」安德森警督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个一查即知的挪用公款案，为了自己的名誉赶紧问道。

　　幸而康纳否认了：「不，我用另一个帐户付款，它不在模控生命的管辖内，只属于我。你无须担心任何法律上的问题，警督。」

　　人类哼了一声，「嗯？」

　　「汉克。」警用安卓改口。

　　而此时汉克不知为何有了一个说不上好不好的预感，他把视线挪到了康纳脸上，在研究他的表情许久后迟疑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你的帐户，里面有多少钱？」

　　RK800极为自然地说了个数字。那个数字换算下来约莫是十四年前他存款的三分之一，现在的八分之一。

　　──操，十几年来的秘密解开了！

　　时年五十三岁的汉克．安德森警督忍不住在大街上朝那个一脸无辜的仿生人空挥了几拳。

　　在经过一些明显不该是老年人该进行的跑酷活动后，RK800和安德森警督终于抵达了那艘名为耶利哥的大船外。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叫她耶利哥，这真是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的名字。」曾带领团队深入险境还抓到一整窝毒贩的警督低声对身侧的安卓说。「没有守卫。」

　　RK800在一秒后也向他回报，「没有监控。」

　　他们互看了一眼，由人类打头进入了船舱。

　　警督和仿生人穿梭在那些锈迹斑斑的走廊间，进到船舱内部后急遽降低的亮度让RK800拉住了安德森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看得到』，安卓在老警察的掌心拼出了这串字母。

　　安德森拍了拍它的背，示意它继续前行──然后像想起什么，又抓住了它的手，把自己的配枪塞进了它掌心。

　　RK800掂了掂手里的武器，没有拒绝，回头继续向前行。

　　他们踏过了那些积水破损的金属回廊，经过一个又一个舱房，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异常者，偶尔从角落跑过的老鼠和虫子是他们唯一的收获。

　　最后RK800和安德森抵达了操舵室下方的货舱，直到此时，他们终于能确认这里已经被那些异常者放弃了。这座空间不小的货舱被它们改造成了大厅，但如今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不少匆忙撤离的痕迹。

　　仍然运作的太阳能照明系统让人类终于能从半盲的状态脱离。他看着那些被摆在大厅四周作为座椅的箱柜，还有几个被透明胶帘围起，明显作为治疗室使用的小隔间。原本被收拾得齐整的零碎杂物被带走了大半，剩下的散落在地，由此可见它们在离开时的仓促。

　　「警督，」大厅另一头的RK800叫道。安德森走到了它身旁，看到锈迹斑斑的船舱壁上刻了一行端正到有如印刷的单字：「我好想念南西，她一定很想我做的苹果派。」

　　接着他们又在大厅的四处找到了以相同字体刻下，但显然是出自不同只手的片段话语──「我想念阳光。想念花朵。想念在去接小阿利路上经过的那片草皮。」、「不知道小猫现在怎么样了，希望有人收养她。她是只很乖的猫。」，甚至有一句带着拼写错误的儿童型仿生人专用的模拟字体，「这里好黑，我不想要这样，我好怕，我真的不……」

　　后面的字迹被刮去了，但足以让人类和仿生人在看完后一时间只能保持着沉默。

　　安德森在一片寂静中开口，「康纳……」

　　「──等等，警督，」RK800打断了他，「你听，刚刚突然──」

　　人类原本一脸困惑，但在停下话声后他也听见了。

　　不知何时响起的微弱尖响在船舱内部回荡，就像从地壳裂缝中折射而上，来自地狱的响声。

　　哔。

　　RK800接连推开了附近好几个作为椅子的金属箱盖。无一例外，每个箱子里都塞满了一个个发出倒数警告的塑胶方块──全都是C4炸药。

　　「异常仿生人都喜欢搞这套吗？又炸？！」安德森在扯着RK800拔腿就跑的同时喊道，「──操，好莱坞都不会选一个53岁的老警察当男主角了！」

　　RK800在进入阴暗的船舱走道后反手拉住了人类，在调阅了方才创建的地理图后，用不到一秒的时间排出最短脱逃路径，拉着安德森迅速地往那个方向移动。

　　未知尽头的倒数加重了空气中的焦躁，但明度极低的环境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阻碍，人类在险险闪过几个倒落的障碍物后，终于在一个已经被锈蚀得无法承重的地板一脚踩落，陷落的钢板卡住了他的脚，无处施力的窘境让他无法自行脱离。「狗屎！」

　　『想办法让汉克．安德森殉职。』

　　在掌心那个手腕脱离的瞬间，RK800马上转过了头，望向那个在昏暗中对它仍十分清晰的人影。